年轻向导体力充沛,一马当先,且带着齐全的装备,到地方后立马用石头和树枝将蓬蒙支棱起来让老人守着,同时拿出一条又粗又长的麻绳将一端系在树桩上一头系在自己腰上,随后冲入雨幕将被大雨蒙蔽双眼寸步难行的人如围小鸡似的一个一个围进蓬蒙内。
苏浩等人自然不同于这些人,他们在闷雷响起之前便意识到大雨将至,几乎比年轻人更早到达灌木丛。他们用刀砍倒一小片灌木后迅速支起蓬蒙,再借助一块平顺的大石头,在上面铺上干燥的灌木,正好够羽躺在上面。周边还有散落的小石头供人坐,只是里面不大,容不了太多人。
“不好,这是雷打冬。”随着一个雷响,一个胡子拉碴的老汉跑进来,他先是看了苏浩等人一眼,瞬间被苏浩刀削般的脸和冷漠的气势给吓到,缩了缩脖子后寻着一块空出来的石头坐上,没话找话。
此人是个买卖人,身上就一个背篓。
紧接着进来的是一个瘦骨如柴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孩子,男子约莫三四十岁,身上湿了。孩子约莫十一二岁,正自个儿抓着斗笠捂着耳朵。
“唉,看这天气,以后的日子怕是更艰难了?”中年男子见棚内气氛严肃,干巴巴回了一句。
两人并不熟识,说话不过为了缓解尴尬,见苏浩等人没开口便识趣地闭了嘴,可孩子显然没这种压迫感,不懂就问。
“什么是雷打冬?”他蹲坐在老汉和中年男子中间。
“俗话说,雷打冬十个牛栏九个空,暗指老天欲降下天灾,所以百姓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说话间,中年男子已经转向孩子,将孩子头上的斗笠拿下来用力抖了抖。
两人一看就是父子,男人将唯一的避雨工具给了孩子,自己淋了雨。只是这样的父慈子孝遮掩不掉去卖孩子的事实,所以对上巴山等人的眼神时男人心虚溢于言表,看着像是第一次干这缺德事。
就在这时,两个年轻男子突然带着一帮孩子进来,瞬间将仅能容下三五个人的地方瞬间占满了。挤得原本还散坐在边上的巴山等人见状忙往大石头边上靠,在苏浩和羽前面竖起屏障。
其中一个年轻人不过半大孩子,是个十七八岁的黝黑少年,他仿佛没意识到棚内已然满员,将孩子一一拉扯进来,甚至毫无眼力见地将几个年纪小的塞入石头等人怀里。
眼见一个孩子送来,巴山眼睛一眯手倏的移到腰侧,刚想扶刀,结果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巴山回头对上苏浩应允的眼神后立马放开刀柄将孩子接过去。
黝黑少年随后又抱起一个,这是十几个里唯一的一个女孩,长得像揉发了的面团,粉雕玉琢的。少年显然想将孩子交给苏浩,然而对上苏浩的眼眸后显然被里面的冰冷给吓到了,并未将提起的孩子放下,而是厚颜无耻地扯着一口大白牙笑道:“行行好,都是孩子,淋了雨就会生病,如今这世道,孩子的命也是命,可不能糟践。”
说罢,没敢放肆,将人放在了苏浩身旁。
“谁说不是,可又有什么办法。这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男子听闻,以为这话是对他说的,忍不住抽噎起来,“若是能活谁愿意卖儿卖女,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谁不知道疼?”
棚内无人应和,只有孩子的声音伴着雷声响起:“爹别哭了,我不怪你。”
孩子的话令人心酸,中年男子反而哭得更厉害了。
“别哭了,如今你有儿女卖都算不错了,没见着很多人都饿死了吗?”少年人将孩子们安排妥当后悠悠来上一句,同时将斗篷往头上一扣立在风口,挡住了刮向孩子们的风雨。
他的斗篷是防雨的,孩子们也是,并不像他说的那样容易生病。不过孩子们都很乖巧,七八个里小的五六岁,大的不足十岁,但哭的叫的一个都没有。
“我听说还有人吃人的呢!”邋遢老汉显然听到了少年人的话顺口答了一句,但这话显然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全都一脸唏嘘,再无说话的。
毒姑圣年纪大了,受不住这样的沉闷,在雷鸣声小了些之后悠悠开口:“雷打冬,这是天灾,怕是往后西凉百姓再无安生可言了。西凉这几十年一直同北凉征战,如今刚经历战败又遇天灾,怕是国运到头咯!”
“老先生说的是,现在连北历都不消搭理了,再这样下去怕是国将不国。”开口说话的人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此前甚是低调,如今这话一出倒是让苏浩多看了两眼。
这人不像西凉人,也不似北历人,眉眼倒像风月国人。这人是跟孩子们一起进来的,生的眉清目秀与少年人的粗狂不同,看着颇觉温婉。
“什么国啊国的,原本不过就是北凉的一个郡,闹来闹去的有什么意思?”中年男子嗤之以鼻,“还不如被收回去。”
“就是,都是上头人造的孽,远本这日子过得好好的不是挺好的吗。”老汉插上一嘴,“逼得我们这些正经商人都只能铤而走险,一把年纪了还要受这种罪。”
“就是,北历同西凉再不如从前,要想过北历再下南疆亦是奢望,如今能有一条路走已经不错了。”少年人突然接口,“听说前阵子南疆和风月国大战死了不少人,整个塞疆城都被屠了。”
“确实,听说当时塞疆城哀鸿遍野,死人的血水都没过了人的脚踝。”
“可不是,若不是北历玉王及时赶到,如今的南疆恐怕已经易主了,再不是北历的南疆咯。”
“可我听说北历新皇不怎么待见这个玉王?”
“这还用说吗?北历国君眼里哪能容得下像玉王这样的人物。听说早在做太子时就起过杀心,如今坐了龙椅自然不会放过,若非忌惮风月国兵临城下,南疆军群龙无首,怕是早就将人杀之而后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