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将一身黑白相间的道袍穿得腰细腿长,项上挂了一串长长的白菩提子,左手握罗盘,右手上掌了一杆飘飘长旗,上面写着四个大字:卜卦算命。
傅念一见这道骨仙风的人便低头行礼道:“师尊,您回来了。今儿生意怎么样?”
“别提了,今日山下的雨下了一天,和着雪又湿又冷的,一个子都没捞着。害得你师尊我在那白坐。”
江知白毫不在意地糊弄了一句,带笑的眼睛落在了一团会呼吸的被子上。
“这是谁家的仙友?”他好奇地围着陌生人转了一圈,笑笑曰:“小念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位凡人小友?师尊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林清被比人高的被褥床席埋着,恰到好处地遮住了一脸尴尬。
傅念仿佛习惯了自己师尊这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样,无奈笑着解释道:“师尊惯会说笑,我这般身份哪来的朋友。这位林清小道友是楚师叔从林府救下来的人。”
“老二回来了?”江知白笑得更开心了:“难得啊!楚二居然也有木头开窍的一天!早说了他这能力身份就该好好收个徒弟,再不济给念安那小子找个后娘也成!一天到晚比隔壁那个纪翩什么云的还像个孤家寡人像什么话?”
“不过嘛……”江知白将手中罗盘往臂下一夹,腾出手摸了摸下巴,话锋急转直下:“杂灵根教养起来很费劲啊!他怎么想的?莫不是嫌日子太好过,想闹点岔子丰富一下人生?”
傅念哭笑不得:“师尊,楚师叔还没说给林道友安排个什么身份呢!您不要瞎说!”
“好好好,不说不说!就知道你这小子维护楚栖比维护你师尊我更上心。”
江知白佯装伤心了几句,便毫无过渡地换上了一副贴心神色:“林小友抱着这床东西很重吧!快去安置好,哪天有空了再正式见一见。”
闷闷的声音从被褥里传出:“多谢江师叔,改明儿闲了必亲自登门拜访。”
看着林清和傅念远去的背影,江知白收起了懒洋洋的笑,抿着嘴角出了好一会儿神。
“这身影怎么有些眼熟?”
他眼珠子转了转,将手上的罗盘一拨,八层铜片飞快地转动着,最后晕晕乎乎地地停在了某个意味不明的区域。
“奇怪,怎会探不出来历?”
“莫非是罗盘坏了?”
——
林清在移澜居安顿下来没多久,就被院外几声异响吸引了注意。
夜深人静,只有过堂风在呼啸。
初时林清以为是过路的野猫并未在意,后来他听着那动静越来越大,隐约还伴随着木板碰撞的声音,才发现这风声来得甚是诡异。
若是傅念,他定然会敲敲门打声招呼再进。
若是楚栖有事要谈,以他的身份大概率会让傅念传话叫自己过去。
若是江知白……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林清直觉江知白不是那种连夜去打扰一个陌生人的修士。
林清似觉察到什么一般,顿时汗毛倒立。
他大着胆子放轻了手脚地走到门边,果不其然看到锁头晃晃悠悠的在乱动,紧忙用后背抵死了门。
“你是谁?你要找谁?”林清努力控制自己的牙打颤着幅度,低下声线凶了一声。
门外没有人回答,锁头的晃动举发剧烈了,在老旧的门板上哐哐作响。
林清的心跳声逐渐覆盖了耳边的风声,后背冷汗浸湿了木门。他强撑着软了的双腿不让跪下,手指在门板上抓出了血。
他想大喊救命,却不敢真正惊呼出来。一来是怕打草惊蛇,二来他不确定移澜局离其他院落之间声音有多远。
他只是一个凡人,不可能具备传音千里的能力。
目前唯一能做的,只有尽力地抵着大门,内心不断地祈祷有人经过发现此间异常,救他一命。
背后的门越来越响,终于嘎巴一声,随着锁被打开的声音,锁头掉在了地上。
林清大口大口喘息着,脑子里匆匆闪过疑惑,为什么鸣山宗落了门禁结界,这人还能闯进山门。
除非他白日里就尾随上了山,除非......
它不是人!
林清到底还是没有灵力的凡人,求生的欲望让他爆发的力气并不足以抵挡门外的撞击。他拼尽余力合着已经被撑开一条缝的板门,看向天上无情的月。
从来没有一刻比如今更令人绝望,明明迎来了人生的光,却发现光也会在夕阳西下后被黑夜和寒冷覆盖。
“林清,安顿好了吗?”忽然,一道清冽的嗓音从衣衫里某个夹层传来。
林清已经被恐惧摄住了,他无暇分辨衣服里传来的声音是人是鬼。
“林清?听得见吗?”
那声音又喊了一声,过了一会儿,突然平地起高楼:“你那边什么声音?林清!听得见我说话吗!林清!!!”
林清找回了神志,呜咽了一声,力道一泄,门破了。
一团黑影进了门,完全遮住了林清的眼眸。
林清毕生的挣扎全都用在了抵门上,此时早已失去了力气,只能认命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