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溪棠眼尖,瞬间捕捉到了那道寒光,他改手握剑,凝势一挥,只听“咣当”声响,半截秀发随着寻风剑齐齐掉落地面。
安静,寂静,沉静……
“看吧,我说了,即便再给你一次机会,依然赢不了我。”
傅念召回本命剑,看向地上的一缕青丝,眼中雾霭沉沉:“你不也没赢过我么?”
阮溪棠伸手抚上发尾,那里被寻风剑削去一半,有些参差不齐。
但莫名地,他笑得餍足:“傅念,我承认,若你我同修同住,我未必能独占鳌头,但……”
他的目光瞬间凝成眼刀:“分庭抗礼必当在所难免。”
傅念收剑入鞘,没有反驳。
“分庭抗礼已然足够,我不是贪心的人。”
“不!你还是贪心。”
阮溪棠步步走来,眉眼凌厉:“你贪心就贪心在妄想时光重来,用你的十九岁和我的十九岁再打一场。”
那道看破人心的笑声爬在耳边,像毒蛇那般窃窃私语:“可是傅念,时光是不会倒流的。你以为我功成名只能靠天降机缘吗?是,我不否认,屡次遇见你这块垫脚石或许真是上苍赐予我的恩典。但是,机缘不是降落到谁的面前都能被抓住的。”
“如果我是你,会尽最大的努力爬到鸣山宗脚下,以最卑微的姿态激发他们所谓修道者的善心,让这些长老不得不在世俗的眼光中把我纳入门下,而不是傻傻地去等那个不知名的人是否会前来救命。”
傅念瞳孔一缩,推开了阮溪棠,声音都在颤抖:“人心本善,上善无为。你怎可以如此算计他人的道心!”
“你懂什么叫闭门造车吗?说的就是你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态度。”
阮溪棠双手抱胸,眼带怜悯:“你沿街乞讨的那些年,怎么可能没有修士施舍于你?怎么可能没有风声告诉你仙途大道。是你不愿意去听,亦或是听到了,但你不认为这是个机缘。”
傅念浑身僵硬在原地,脊背爬上了密密麻麻的寒。
这种来自于心计至上的碾压,将所有的争强好胜压进尘埃里。他仿佛看到自己的道心被这个人带到坟前,碾碎压实装进棺椁,埋进厚重的土,再盖上巨石。
“一个人的心性注定了他的抉择,即便时光回溯,你依旧会选择被人拯救。”
“你,承认吗?”
傅念举手挡住天光,高大的身形将渺若蝼蚁的自己笼罩其下,仿佛一辈子都逃不出这阴影囚笼。
黯淡的瞳色闪了闪,忽然,他轻轻笑了起来。
青色的衣衫走向了光,声若春风拂过:“阮溪棠,别太得意。”
“你的神坛很好,但我不要了。”
站在高处的人身形微顿:“你不是一直想要把我换下来吗?怎么,不敢了?”
傅念目送阮溪棠的背影,风带走了衣袂最后的飘逸。
他在光影浮动间隐约捕捉到一个轮廓,看起来仿佛是个“落”字。
“是啊!我不敢。”傅念笑容浅浅:“但我只认命,不认输。”
他抬手,一道蓝光重新凝结在寒刃上。
柔静至极,风过无声。
寻风剑挑上了阮溪棠的发带,散落一头青丝。
“你听到我出剑的声音了吗?”
“阮溪棠,你能做到吗?”
光影在少年天才的身上收束着,坠入黑暗的那一刻,梦境碎裂。
傅念看着空无一物的内室,手指抚上了衣层夹缝的传音符。
“我出来了,你们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