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静书是某天早晨对着镜子刷牙时,突然意识到的。
镜子里的自己——素颜,头发随意扎着,穿着洗得发白的旧睡衣。
她仔细端详这张脸:五官平淡,皮肤有几颗熬夜留下的痘印,眼角有若隐若现的细纹。
没有评判。
没有“这里该遮瑕”、“那里该修容”的挑剔。
只是平静地、像看一朵云或一片叶子那样,看着这个名为“江静书”的存在。
她眨了眨眼,心想:奇怪,我好像……看不出美丑了。
这个变化最明显体现在逛商场时。
以前江静书进商场,像鱼儿入海——每一件衣服都在向她招手,每一双鞋都在低语“带我回家”。
她会心跳加速,手心冒汗,试衣镜前的自己仿佛自带柔光滤镜,穿上新衣就是另一个人生。
后来,这种狂热慢慢降温。
她还是会走进喜欢的品牌店,摸一摸柔软的羊绒衫,试一试剪裁合身的连衣裙。
但更多时候,她只是看着镜子里那个穿着新衣的自己,心里想:哦,挺好看的。
然后脱下,挂回去,离开。
不是不喜欢。
而是“不匮乏”了。
身上这件穿了三年、洗得柔软起球的棉t恤,好像也挺舒服的。
脚上这双已经磨平了底的帆布鞋,走起路来跟脚又熟悉。
旧牛仔裤的膝盖处有道浅浅的划痕,是去年救助流浪猫时被树枝挂的——每次看到,都会想起那只后来被领养的橘猫。
这些衣物像老朋友,熟悉她身体的每一处起伏,承载着她生活的印记。
上周,她看中了一条裙子。
湖水绿的丝绸,在灯光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价格标签上的数字够她三个月的生活费。
她在试衣间穿着那条裙子站了十分钟。
镜子里的人很美,裙子像第二层皮肤般贴合。
然后她换回了自己的旧衣服——简单的白衬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
走出试衣间时,店员投来惋惜的眼神:“小姐,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您……”
“我知道。”江静书微笑,“但它太贵了。”
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没有挣扎,没有遗憾,没有那种“得不到就百爪挠心”的匮乏感。
她只是清晰地知道:这条裙子很好,但我不需要花这么多钱去拥有它。
走出商场时,旺财蹲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她。
“没买?”猫问。
“太贵了。”
“本喵可以让你‘中个奖’,刚好够买裙子。”
“不用。”江静书摇头,“我真的觉得……不需要。”
那天傍晚,她们路过一家街边小店。玻璃窗上贴着“清仓处理”的纸,里面堆着乱七八糟的衣服。
旺财的金瞳闪了闪。
等江静书走进去,一眼就看到一条挂在一堆旧衣服里的裤子——米白色的亚麻,剪裁简单,料子柔软,标签上写着:19元。
她试了试,刚好合身,像量身定做。
付钱时,老板娘一边叠裤子一边念叨:“这裤子放这儿半年了,没人看得上,怪了……”
江静书抱着裤子出来,旺财跳上她肩头,胡子得意地翘着:“怎么样?”
“你做的?”
“一点小小的‘吸引力调整’。”旺财轻哼,“好东西不该被埋没。而且——”
它顿了顿:
“真正的美,不需要昂贵的价格来证明。”
“就像真正的你,不需要华丽的衣服来定义。”
江静书的银行卡余额常年徘徊在三位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