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宸打开那张字条,上面的字迹确实的谢鹭安的,秀丽刚劲,上面写着:有一事相托,还请于西南下雪之际前来相助。
谢宸将纸条放到蜡烛上点燃,明亮的花光却照不亮眼底的晦暗,“那你怎么回了京城,应该等到快下雪的时候直接往西南去,这样还省事些,毕竟京城的眼睛实在是太多了。”
“因为,我有预感,不仅仅是大哥那边,京城这边也会有变故。”
“粮草用尽,多好的一个好机会用来铲除异己,所以我就提前回来了,我觉得一定会有需要我的地方。”说着谢恒右手握着拳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必胜的姿势。
纸条燃尽,只剩盆底的灰烬还发着点点火光,谢宸抹掉谢恒脸上的残渣,笑了一下,“你说的对,一定会有需要你的地方。”
第二场寒潮来的猝不及防,冬天的气息近在咫尺,阴沉的天空随时都会飘下雪的样子,柳晟院子里的那颗桃树只剩下枯枝,在寒风里越显死寂。
和第二场寒潮一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从西南来的请安奏折,谢鹭安上奏说明军中粮草不足,难以维持度过冬季,请求朝廷拨粮。
今年的秋收之后,国库按理来说应该是充盈的,可早朝的时候,站在最末尾的柳晟听到的却是一句国库空虚,谢兆给出的理由是:秋收时的钱粮并未到国库,而是直接用在了江南赈灾,说是秋收时江南多雨,很多临水的村子都被淹了,需要钱粮移民建房。
“胡说!刚入冬时我爹给我写了书信,江南水灾用下去的钱明明是江南上万家商户一起凑集的,根本未见朝廷的赈灾款!”柳晟从下朝就气的歪鼻子斜眼的,一路狂奔赶往谢宸的书房,此刻正拍着桌子咒骂着。
谢宸和谢恒两兄弟站在一边不敢出声,谢恒回来第二天谢宸就带他和柳晟见了面,两个人性格非常合得来,且谢宸说的是谢恒是他远方的弟弟,是早年间在外云游偶然结交的,谢恒刚好也没架子,两人一见面装模作样的寒暄了一下立马就打成一团了。
有时候谢宸见了闹成一团的他俩,就会想自己是不是不该让这两人见面,不出一日关系好的比他花了心思的都要好,有时候就是不得不承认,缘分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
江南水灾这事是真,每年这个时候江南商户都会筹资赈灾,柳永安也不例外,所以和往常一样,柳永安在水灾前赶回了江南,并在半月前传来各地水灾已经被控制的消息。
“赈灾,赈灾,别说赈灾粮了,江南这些年连个赈灾官员都没有!被查办的地方官员倒是不少,年年查,年年办,但赈灾款就是落不到百姓手中,一年的赈灾款的数额之大,哪怕是层层剥削,那也总能留些到江南,别说一年了,就是这么些年下来拨往江南的赈灾款也是分毫未见!”
长久没在京城的谢恒听了不由得皱起眉头,军中最是忌讳两件事,一个是战士离心,二个就是欺上瞒下贪污军饷。
“一年的赈灾款要上万家商户才能凑出来,不论生意大的还是小的,就哪怕是开个地方小铺子的都参与其中!”
“江南水患,年年治,但就是治不好,我看就是那些个官员见江南人家不愿见天灾下的伤亡,看准了江南人家不会放任不管,所以才连面都不出……”
“唔!”见势头马上就要骂到皇帝身上了,谢恒急忙去捂柳晟的嘴。
“小柳哥,你缓一缓,顺顺气,可别再说了!”谢恒凭借着强硬的手劲将柳晟按坐在椅子上。
见状谢宸走上前,一把拍掉谢恒的手,“阿晟,我知道你生气,可当务之急是西南的粮草,我怕……”
怕什么不言而喻,赈灾款,江南,又是身在其中。
“我不能走,走了反倒让人觉得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柳晟将头埋在手掌心,斩钉截铁的说道。
早朝时刚提出江南赈灾款一事,柳晟身为江南人后脚就走的话,难免不会有人多想,且柳永安就是在水灾前离开的京城,再加上上次送军宴的事……
叹了口气,柳晟将头埋得更低了,大脑中风暴翻腾,胸腔还在剧烈起伏,无论是以一个商户的身份还是朝廷命官的身份,他都不能走,也无法脱身,这事最终还是会落到他的身上,因为一个莫须有的户部官员头衔。
眼中被逼出红血丝,柳晟重重地吸了口气,缓缓呼出,抬起头看着门外的枯枝,要下雪了,不知道此刻在风中屹立不倒的枯枝能不能撑过大雪的倾轧。
谢宸看着瞬间憔悴的谢宸,胸腔里满是酸楚,谢宸定睛看着他,那酸楚从胸腔蔓延到心口,又从心口蔓延到鼻尖,最后具像成聚集在眼中的点点星光。
谢宸走到柳晟的身前挡住门口的光景,柳晟只见视野中的枯枝突然变成了艳丽的桃花,还是绣在衣服上的花好,虽然不真但永远不会枯萎,永远欣欣向荣。
“没事的,我会和你一起。”谢宸下意识的伸出手,察觉到房内还有人伸出去一半的手立马收回,然后落在柳晟的肩头拍了拍。
谢恒也立马跳出来说:“没错!还有我!”然后伸手在柳晟的肩头拍了拍。
话音刚落,房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却也没了刚才的那般沉重,柳晟扭头去看这个小他一岁,却他比高半个头的小弟,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声,然后站起身决定吓唬一下这个说大话的毛头小子。
谢宸被他这不明所以的眼神给看的发毛,见他起身,谢恒赶忙转身跳到谢宸的身后,“哥,求庇护。”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谢宸非常故意的装作不经意的往旁边挪了一步去倒茶,于是柳晟笑眯眯的走近谢恒,踮起脚,将手搭在谢恒的肩膀上将他往下按,咬牙切齿的俯视道:“弟弟,你说话算话哦(纯恶意的眯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