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倒不会下雨,只是偶尔路遇雨区还是有些压抑。
此刻的玉清境外就像是凡间山雨欲来之景。
这几位上天的阐教二代弟子齐聚上清境,杨戬有些踌躇地在门外踱步,毕竟他只是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倒不是真心想去找自己的师傅、师伯们。
“师尊是消失在玉清境了吗?一个晚上了,还没见到人儿。”
太乙真人摸了摸怀中的玉扣,这玉扣配对成双,他特意留了一枚给自己的徒弟,遇到危险必然能发出警示。
只是哪吒毕竟还小,他不放心一个孩子独自在外游荡了一天,不在自己的视野里面终究是提心吊胆。
“真羡慕你们,你们的徒弟都是大人了,都可以放心放外面了,我现在就不行,还是不见师傅踪影,我就要走了。”
慈航道人、玉鼎真人坐在椅子上淡定抿茶,对于太乙真人的絮絮叨叨充耳不闻。
“太乙师兄深得赤精子师兄真传啊!”
姜子牙推攘了申公豹的肩膀,贴耳吐槽道。
申公豹向来是比较敏感,不过对于姜子牙耳旁说话早已习惯,敷衍地回应一番,还是落后半步站里于太乙真人身后。
他们二人入门最晚,在寒暄时特意站立。
申公豹的耳近乎于失聪有关,仔细看来右耳与右眼都带一点残疾,后天生的轻微的变形。
姜子牙离开他耳边的低语他右耳几乎听不见,只能看见对方的嘴的一张一合。
其实修行已久,他要是愿意早就可以治好这只耳朵,只是他拧巴地不愿意,就这么拖了许多年。
“也许隔几位弟子一定要有一个会讲话的,使得各位师兄弟不至于都是沉默寡言之人,我看师兄您也深得太乙师兄真传,说话也是没完没了的。”
申公豹向来喜欢呛一下姜子牙,也是顺着对方的话语接茬道。
许是身体上的残疾,申公豹总是将一些坏事记得很牢。
他还记得那个白麻披身,将世人隔绝在心灵之外,罩着肉眼可见的哀伤的姜子牙,如死物一般空洞。
申公豹与姜子牙算是堂兄弟,同属于姜姓的本家。
所谓姓氏,即姓别婚姻、氏别贵贱。
姜姓申氏长期居住于西岐周原,姜姓吕氏则生活于周原之外。
包括周原在内,他们共同生活于商之西土。
姜人被商人蔑称为羌,这些长期生活于西土的羌人就是不服于商王统治的外服羌方。
西岐其实亦是西土的一部分,差别在于他们服从于商王,在未臣服之前亦是被叫做周方。
有时他真的觉得这些人不识好歹,为什么不像他们一样臣服于商王之下,做商王的爪牙,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有什么好。
周原姬姓家族获封西伯,姬姜二族有累世联姻传统,远离天子脚下,他们才是西土的霸主,姬姜二族就是命运共同体,如今西伯昌的祖母太姜就是姜姓申氏的女儿。
“就是他们不识好歹,十二岁的姜子牙才成了灭族孤儿。”
申公豹不经感慨。
也许当时四散逃命的族人还有人活下来,但是姜子牙确确实实只剩下自己一人。
他的姐姐带着他投奔周原申氏,最终药石无医,死在他的怀中。
鼻腔之间还能嗅到飞沙的土腥气——飞扬的黄土,一把一把盖上棺椁,姜子牙明白,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近在咫尺可以依赖的血亲也离开了。
填平的坑洞似乎要埋葬所有的悲伤与记忆,二十五年过去了,任谁也看不出他心底埋藏的复仇烈火。
姜子牙依稀闻到了灭族之夜的血腥味。
周围护卫地的兵马在漫漫长夜中一个一个死在商王军队的围攻下。
“不要怕…”
脸上滑落地泪珠,一时难以分辨来自于谁,他好像又听见了——将自己环抱于身前的姐姐的声音。
那时,只要一抬头还能看见那布满恐惧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的眼睛。
滚烫地泪水来自姐姐,来自于自己,混在一起,低落在骏马的鬃毛上。
而现在只有自己了。
“不要怕…”
耳边传来姜姓申氏家族众人的轻柔地安慰,他们帮他姐姐下葬,好心的长辈顺着他的背脊一下又一下地抚摸,是对姜子牙这个姜姓吕氏家族最后一个遗孤的怜悯。
原来不是姐姐啊。
那些不要怕的后面,都吞咽着更多安慰的话语。
“不要怕…”有我呢。
申公豹随着家族好心长辈的安慰,一起伸手拥抱安抚眼前的姜姓孤儿,那一年他五岁。
他喜欢那样的人,那一眼,是他友情的开始,我一定要和他做朋友。
“如果不是姜子牙的家族几乎被屠戮殆尽,这一次的联姻应该是他们家族的女儿吧。”
申公豹望着旁边安静站里的姜子牙,不由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