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胤洲刚结束一场任务,急着回阁述职。
他所属辖区刚好是京畿道,这次任务正好在长安附近。所以在回阁前特地去长安城内买点零嘴,带回来给阁内的兄弟姐妹们尝尝味。
主阁述职很顺利,接下来就是几日的休沐。离开主阁后后,龙胤洲脚步轻快地向他在阁内的住所走去。
外头飘着雪,没走多久他的肩上就覆了白白的一层。他捂着那些零嘴,生怕雪落进去。先是挨个分派给周围几个同门后,再走进半月未进的住所。
这间屋子只有他和喻安枫住。屋内冷冰冰的,没有住人的痕迹。
喻安枫还没回来。
师弟的任务周期一向不稳定,不过这两天总该能回来了吧。龙胤洲嘴角勾起几分,把零嘴放在一旁案台上,这些零嘴只要不遇水,还是能放个一阵子的。
龙胤洲一向把喻安枫视作自己的亲弟弟,上次喻安枫说长安有一种小吃特别好吃,想尝尝,但自己所属的辖区太远了,没法买到。龙胤洲听后就记在心里,想着哪天任务结束后给喻安枫带点回来。
龙胤洲冒雪又出去了趟,抱着干柴火回来。进屋打了个喷嚏,冷啊,确实冷。他现在只想快点把炕给烧起来,把屋子赶紧搞暖和。他把冻红的手搓了搓,又呼了几口热气,把手热络起来,然后把刚刚拿回的柴火塞进去,接着点起火,等了好一会才烧着。
在噼里啪啦声中,屋内慢慢热起来了。
龙胤洲沐了浴,穿上在阁内常穿的衣服。反正也不出去见人,头发也不必扎起,就让它松松垮垮地散着。直到这会他才放松下来,哼起那些天在长安城内听的流行小曲,拿出自己的链刃,坐在案前擦拭,细细清理掉前些日子在任务中留下的血迹。
有人在外面敲门。
龙胤洲一惊,随即脸上露出喜色。喻安枫吗?他放下武器就往门口奔去,还被衣角绊了一下。
然而敲门的不是喻安枫,是一个年纪较长的面生同门。龙胤洲脑内飞速闪过许多人,猜测他或许是百相斋的前辈,总之不是吴钩台的。百相斋的话,说不定和喻安枫认识,可以问问师弟最近情况。
那同门站在门口不吭声,他看着龙胤洲的异色眼睛,有一些犹豫。
这么冷的天让人站门口说话不太好,龙胤洲轻咳一声,问他要不进屋说。前辈在这时终于组织好了语言,开口道,要交给龙胤洲一件东西。他把一件东西递给龙胤洲,龙胤洲瞪大了眼。
风携着雪往温暖的屋内钻,龙胤洲颤抖着接过那件东西,一块木牌,上面刻着焚阙两字。原有的笑意僵在脸上,一瞬间心被扑面的风雪冻住。他觉得来太白山的这几年从未这么冷过。
那是喻安枫的腰牌。
——————谁的腰牌?
龙胤洲脸色苍白,手里捧着小小的木牌,茫然抬头。
只找到腰牌,尸骨无存……他重复着同门的话。
——————你说是喻安枫?
同门别开脸,不忍看龙胤洲的表情。节哀、任务难免有牺牲……这些话语他自己说得也觉得无力。出阁时一个鲜活的年轻人,归来一块冷冰冰的木牌,他们中的大多数的结局便是如此。
那前辈深吸一口气,拍拍龙胤洲的肩,转身离去。让他自己消化吧,生离死别,这些小辈要学会接受,毕竟他们也是这样,看着一批又一批同门出去,就再也没回来。
龙胤洲的心一阵刺痛。等前辈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风雪中,他像是被抽去了骨头,重重地跪倒,痛苦地抱着喻安枫的腰牌蜷缩在地上。
你怎么把我一个人留下……
他觉得他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他曾想过有这一天,可没想过这一天来得这么急。
再环顾这间屋子,自两人入凌雪阁起就一直住这,而如今,目之所及皆过往。
那个意气风发的喻安枫,那个说要和自己找到当年屠村真相的喻安枫,死了。
他攥紧师弟的腰牌,克制不住地呜咽,泪顺着脸颊滑落,打湿地面。
那是龙胤洲入阁后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当然,除他自己,没人知道。
可他也明白在这里生离死别是常事,他必须学会接受。不过喻安枫尸骨无存,那他是不是还有可能活着?
第二天,龙胤洲将喻安枫的腰牌挂在墓林的树上,就回主阁申请结束休沐。也不顾几位前辈的劝说,接了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他抱着一点点希望,说不定哪一天能找到喻安枫,哪怕是尸骨也好。